秦桑栀搬出秦家,和那边甚少来往,在泸曲本地,早已不是秘密。按照常理,如果周涧春真的遇到了麻烦,他的小厮第一时间应该去财力、法器、弟子人数都占绝对优势的秦家,找现在的家主秦跃求救,而不应该来找单枪匹马的秦桑栀。
虽然秦跃并不是一个平易近人的性子,但忠叔印象里的他,面冷心不冷,是不会随意拒绝这种求助的。
“唉,你说得对。不过,他一直拍门叫下去也不是办法,我得去外面和他好生说说,让他去秦家……”忠叔终究是心软,转身,想去指点那小厮一下。
裴渡的脸骤然一沉,一个箭步上前。
在他抓住忠叔肩膀的那一瞬,忽然听见了脚步声在接近。
下一秒,桑洱疑惑的声音在他们后方响了起来:“你们两个站在这里做什么?外面怎么这么吵?是谁在拍门?”
.
被裴渡拒于门外的小厮,最终,还是被桑洱亲自请进了家里。
前厅里,小厮还是第一次在这么奢华的地方当座上宾,屁股都只敢坐小半张椅子,小心翼翼地接过了仆人递来的茶杯。
他在周涧春身边待了几年,有钱人家的玩意儿,也见识过不少。一摸就知道,光是这个薄如蝉翼、精致无暇的瓷杯,就足够抵上他干一年的活儿的工钱了。小厮颤颤地低头,捧杯饮了一口暖茶,才听见坐在上首位置的人温声道:“你慢慢说,周涧春出了什么事。”
小厮抬起头,就看见了那张椅子上的桑洱。
她的背后,站着裴渡。
少年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扇子,“刷”地打开,又“刷”地合上。仿佛只是偶然路过,漫不经心地听他们说话。
小厮的胸骨仍在隐隐作痛,想起裴渡刚才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畏惧地转开了目光,深吸口气,用NPC给资料发任务的口吻,道:“事情是这样的……”
时下的伶人,除了在戏楼里演出,有时候也会被有钱人请到府上,在宴会上演出助兴。
半个月前,有人花了大价钱,请了周涧春和几个伶人去外地唱戏。
由于路途甚远,一行人坐马车去,也要花一两天时间。戏楼班主就好奇地问了一下,为什么他们会舍近求远。得到的答复是那户人家的男主人财大气粗,宠爱夫人。夫人爱听小曲儿,但他们家附近的戏班都唱得一般。
要听就听最好的,路程远近反而不成问题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给钱多的人就是爸爸。这么大一笔生意,戏楼班主没道理拒绝。
于是,周涧春收拾了行装,随着队伍出发了。
谁知道,这趟看似平凡的旅程,并没有平安顺利地结束。
在那场宴席上,正与客人谈笑风生的男主人,忽然间大叫一声,冷汗直流,抱住肚子,在地上不停翻滚,撞翻了桌子,杯盘碗碟绽裂,菜肴美酒撒了一地。
旁边的夫人受了惊,但还是下意识地想搀起他。
就在这时,男主人发出一声更凄厉的惨叫,仿佛被魇住了一样,竟在众目睽睽下夺过了一把刀子,用力剖开了自己的肚子,抽搐着倒在了血泊里,青灰的死气在面孔上迅速扩散,皮肉收缩,双颊凹陷,浮出老人斑,发须也失色枯槁。仿佛被什么东西活生生地吸干了精气,成了一具皮包骨的干尸。
宴上的人们都吓懵了。就在这时,后院忽然传来了惊叫声。众人连忙赶至,才发现和周涧春在一起的几个伶人,也已经横尸在地了。死状与男主人大同小异,唯一差别就是,他们只是安安静静地变成了干尸,没有用刀子划开自己的肚子那么惨烈。
由于惨案发生时,只有这些伶人是从外地来的,不知根也不知底,周涧春还是其中唯一活了下来的人。所以,他首当其冲地被当作了头号嫌疑人,被那户愤怒的人家抓了起来,说他用了妖法害人,必须杀了他,斩妖伏魔。
在前日,这消息终于传回了戏楼。
桑洱听到这里,就察觉出了疑点。
如果周涧春真的杀了人,他为什么不跑,还傻傻等着别人来捉他?
如果他真的那么厉害,连人都能无声无息搞死几个,又怎么会被几个莽夫抓住绑走,毫无还手之力?
桑洱的食指敲了敲桌子,第一反应,也是发出了和忠叔一样的疑问:“你去城南的秦家求助过了么?”
城南,即秦跃所在的秦家本宅位置。
小厮点头,哭丧一张脸,嗫嚅道:“消息传来时,已经是前天深夜了,我们不好那么晚去敲门求助。昨天大清早,我们班主第一时间就去了。当时,秦府的一个门生说家主不在,让我们说明来意,他们会转达给家主,或者让我们明日再来。今天早上我们再去时,那门生的态度居然变了,凶巴巴地把我们轰了出来。班主就打算不管了,我……我就偷偷来找秦小姐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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