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瞬方绣绣是无比惊讶的。
这份惊讶超越了恐惧,令她僵硬的靠在林淮怀中,一时间竟犹如脑中塞了浆糊,一切的思路都成了空白。
她在余光里看到了同样震惊的阿绰。
阿绰两手捂着嘴,克制住自己没有发出惊讶的呼声。月光照在阿绰仅存的一只耳坠上,被棱面反射出丝白的光,落在方绣绣眼中,忽然间竟觉得有那么一点温暖。
这点温暖犹如化开的糖,慢慢的把方绣绣的身子整个裹住。
她这才恍惚的感觉到,林淮的怀抱很温暖,很安心。
他在抱着她,把她紧紧的收在怀里,像是隔绝了所有的冬夜寒意。
熟悉的青竹气息,从没有像此刻这般充满了令人安心的味道。
这样的气息像是一双温柔雪白的翅膀徐徐的拢住方绣绣的身子,轻柔的把她保护在羽翼之下。
僵硬的身体终于渐渐的放松,被恐惧攫住的心也在慢慢的融化。
方绣绣轻轻的颤抖着,长久以来苦苦压制在心底的恐惧、对亲人逝去的悲痛和自责,还有每走一步都如同在赌命的压力,终于冲破了她架设在心头的封印,如洪流般的涌出。
而林淮温暖的怀抱,好似这种种情绪的宣泄口,方绣绣带着哭腔一股脑的抖落着那些事。
“哥哥死之前,那一封封写着‘莫管闲事’的恐吓信,用鲜血写的……我每看到信出现在家里的一角,就害怕的颤抖……”
“家里还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放了佛像。我一推开门,就看见墙头上的佛像死死的盯着我,那双眼睛是红色的……这世间怎么会有佛陀生着红色的眼睛呢?是谁把佛像从灵泉县的庙里偷偷拿到了我的面前,就为了恐吓我们……”
“还有嫂子……嫂子的死不是殉情!是因为范有德!范有德逼迫身怀六甲的嫂子给他做妾,嫂子无路可走,只得带着腹中的孩儿去黄泉路上寻我哥哥……”
“我好害怕,我什么都没有了……纵然我知道自己注定不是个能够过平凡人家生活的姑娘,可是我真的好怕,不知道还要这样下去多久……”
听着方绣绣的每一句话,林淮心头涌动着震惊和极致的心疼。
怀里无助颤抖的身子,那充满恐惧和绝望的啜泣,犹如一双无情的手在狠狠揉着林淮的心,揉得心头血肉模糊,简直要碎了。
心疼的情绪无止境的蔓延,林淮抱紧方绣绣,用轻轻的拍抚安慰她。
这个心有骄阳、不畏生死只求正道的姑娘,纵然心性再坚韧,也终究是个年轻的女子。
终究是凡人。
那些深重的恐惧、痛苦、悲哀、愤怒和绝望,积年累月的侵蚀她的心,终有一天会将她击溃,露出她饱受创伤的灵魂。
“哭吧,别怕,总有一天一切都会过去的。”
林淮低低的说着,温柔的语调像是世间最柔软贴心的绸缎般,滑过方绣绣的心,将她的心轻轻的包住。
语调里流露出浓浓的心疼成分,他柔声安抚她:“一定会过去的,相信我。无论如何我都会在的,相信我,绣绣……”
啜泣着的方绣绣不由得一颤。
那一声低哑而缠绵的“绣绣”,如锤子般的敲击在方绣绣心头。她辛苦铸就起的心墙顿时变得不堪一击,摇摇欲坠着,几欲坍塌。
这一刻,她真的想不顾一切的抱紧林淮,在他怀中狠狠的大哭一场,甚至想对他撒娇,听他不断的安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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