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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点到为止（第1页）
沈岫道：“慢着，这个康英是什么来历？”
萧云昭道：“他是当日朝廷平息南越的土人叛乱时作为俘虏被送到宫里的，从十岁起就在宫里做奉御，太子大婚之后，他就去了东宫伺候太子妃。”
这个沈岫知道，一般来说，在叛乱中当了俘虏，女的要比男的境况好一些，女的做了宫女，还可以有一线希望被皇帝临幸，成为嫔妃，比如思宗时的吴妃就是女俘出身，而男性就比较惨了，一般来说进了宫首先要喀嚓一刀，然后开始漫长的宦官生涯，如果机缘凑巧，碰上个无能昏君，而自身又擅于逢迎弄权的话，有可能成为一代名监，不过当今皇帝显然不符合无能昏君的标准，所以这些胸怀大志的宦官们也就失去了发光发热的机会。
沈岫道：“这么说康英虽然在京城住了几十年，却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宫外的人，那他是怎么纠合那些贼寇的？是不是太子妃从中做了什么？”康英是太子妃的贴身内官，要说太子妃没掺和到这件事里，真是鬼都不信。
萧云昭微笑，说道：“我查到这儿就完了，剩下的交给父皇！”
沈岫看他一副云淡风清的样子，有点着急了，说道：“哪有你这样做事做一半的，你得查清楚啊，到底是谁给康英和那些贼寇牵线搭桥的，还有，你怎么得罪东宫了？东宫为什么要向你痛下杀手？”如果让沈岫站在太子妃的位置上，她会把郭贵妃母子当成头号敌人，因为太子一旦翻船，最大的获益者是皇次子萧云毅，而不是萧云昭。
萧云昭正色道：“我把案子都查清了，父皇岂不是没事做了！”
一句话提醒了沈岫，她打量着眼前这个玉树临风的帅哥，觉得萧云昭的权谋之术真是流淌在血液里的，是啊，如果萧云昭把他皇爹的活儿都给抢了，那还禀报他皇爹干什么？萧云昭让刑部侍郎表舅替他暗访的事，本就是不合程序的，这事要是皇帝知道了肯定会有一种这小子翅膀硬了，竟敢不把你爹当盘菜的感觉。
当然萧云昭可以一直瞒着他皇帝爹查下去，在不让皇帝知道的情况下查个水落石出，然后呢，然后就完了，他只是一个皇子，是顶级的高富帅，但凭他再怎么高富帅也没有执法权，这事儿查到最后不管是查出太子妃还是查出别的什么人，凭萧云昭的个人力量是没办法惩治凶手的，所以他起了个头，然后密奏了皇帝——点到为止！
萧云昭起的这个头还是很有必要的，因为如果不挑出这点头绪来，谁知道皇帝会不会为了所谓的皇家体面而把整件事压下去，毕竟太子是国本，而萧云昭在吴州遇刺只是有惊无险，到底是全手全脚地回来了。
萧云昭却不知道沈岫在心里已经给他点过一百个赞了，只是他听到沈岫一片焦急地问“你怎么得罪东宫了”，“东宫为什么要向你痛下杀手”时，竟有点小小的欢喜。
萧云昭道：“我也没查到缘故，不过昨儿在朝堂上发生了一件事，吏部的一个言官给父皇上书，矛头直指宸妃，我把他的奏折差不多都记下来了，你看看。”说着，拿出两张浅杏色笺纸，沈岫拿过来一看，差点没惊掉了下巴，这是皇帝的言官还是皇帝他爹啊！
那个言官在奏折上条条历数皇帝的过错，口气不亚于训儿子，说皇帝好大喜功，连年与罗兹南越交兵，致使边境不宁——罗兹和南越来犯边，难道要朝廷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别的沈岫不知道，她爹是镇守吴州的将军，她是知道的，如果不是南越主动来挑衅杀人抢东西，沈文轩绝不会轻启战端。
再有说皇帝大兴土木，建造宫室，其实皇帝也根本没建什么宫室，就是前朝的避暑行宫年久失修，皇帝着人本着节能环保的原则去修补了一下，想要旧物利用，况且那行宫也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就算皇帝不去住，也要做点文物维护工作吧。
最要命的就是这个言官管事管到皇帝后宫里来了，说皇帝多年来专宠一人，当然这个人指的谁，大家心知肚明，皇帝这样做不利于子孙繁盛，希望皇帝让后宫雨露均沾，为皇家开枝散叶，就差直接跟皇帝说，皇帝大人您整天去幸一个不能生孩子的宸妃，这是多大的资源浪费啊，光播种不结果！
这话怎么听也不像一个大臣该说的，倒像是皇帝他娘说的，可问题是卢太后这些年对皇帝跟哪个老婆联络感情的事根本不怎么管，完全是一个民主的家长，现在好了，皇帝他娘不管的事，大臣给管上了！
沈岫忍不住笑起来，说道：“这个言官脑子进水了吧！”
萧云昭道：“如果只是言官自己的想法也罢了，怕就怕后面另有人指使。那个言官是太子妃堂舅的门生，与桓氏家族看似没什么紧密关系，却与太子妃本人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看来太子妃选这样一个人打头炮还真是煞费苦心，只是如此针对宸妃的奏折，如果是郭贵妃所为还可以理解，偏偏是东宫，这就让人琢磨不透了。
沈岫说出了她的疑问，萧云昭道：“我也是这样想，太子妃和宸妃之间应该是出了什么问题，我让楚玄到宸妃那里试探过，没有任何发现。”
是宸妃有什么事瞒着，还是宸妃真的没有觉察出东宫所为？
沈岫道：“不管是什么原因，殿下还是多加小心，看来太子那边……”
萧云昭摇头道：“我知道太子不是这样的人，这事多半是太子妃的手笔——大哥从来就是个没什么主意的人，不似太子妃那般精明强悍！”
这个沈岫也看出来了，只是没想到太子妃一个大家闺秀，说杀人就杀人，沈岫对郭贵妃向来没什么好印象，如果是郭贵妃算计萧云昭，沈岫都更容易接受，但是结果往往并不是人们想象的那样。
沈岫问萧云昭道：“陛下会为了太子而庇护太子妃吗？”
萧云昭不语，毕竟太子与太子妃是结发夫妻，如果皇帝对满朝文武说，太子的老婆想谋杀小叔子，但是这事跟太子一分钱关系没有，大家会相信吗？太子是国本，如果被废，必定引起时朝局动荡，皇帝真能为一件谋杀未遂的案子动摇国本？
“皇帝不会饶过太子妃！”沈岫说道，“皇帝绝不会容许一个外人去加害他的子女！不信你看着！”
半晌，萧云昭道：“这些年我一直没有住进宫来，就是不想掺和宫里这些是非，现在看来是想躲也躲不开——你放心，我会尽我所能，护你周全。”
沈岫在吴州救了他，让他有机会重新开始宫廷生活，经过这次生死考验，萧云昭明白了一个道理，他不可能脱离宫廷中这些是非缠斗，就像他不可能选择自己的出身一样，要想保护他所想要保护的人，他必须变得强大，在这个波谲去诡的宫廷中，要想平安，就必须有实力！
沈岫笑道：“我相信你！”
萧云昭望着天边的流云，温煦地笑了，沈岫随着他的目光极目远望，却在竹林那边看到了一个人影，本来离得远，是不容易分辨出是谁的，那人的黄色衫子葱绿裙子映入她眼里时，沈岫就知道一定是宋俏，因为沈岫今天在含烟阁上课时就是这个搭配，还没过半日，就被人复制过来了。
宋俏这时候出现在这里，显然是盯梢盯过来的，啊，沈岫懂了，怪不得宋俏跟萧雅仙关系好呢，可真是鱼找鱼虾找虾，都喜欢像贴膏药似的糊在别人后面。宋俏姑娘十有八九是知道楚玄带着楚惜和沈岫出来单独聚了，所以来盯梢，可是姑娘，你盯不盯有什么用啊，你盯梢楚玄就会带你玩吗？再说你也不缺朋友，不还有萧雅仙的呢吗？你找她去玩不就得了。
沈岫觉得宋俏很没劲，对萧云昭说：“外面有些冷，咱们回去吧！”
萧云昭就跟她一道回去了。
从后门进了振翮阁，萧云昭道：“这会儿工夫她们只怕一盘棋还没杀完呢，咱们不要扰了她们，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萧云昭带着沈岫从倒厅的楼梯上去，上到二层最东边一间小室，从靴掖里取出钥匙，沈岫暗自莞尔，人家都说丫鬟带钥匙——当家不做主，可到了成王这里，是成王带钥匙——自己当家作主。
开了门，先有一股幽幽的檀香扑面而来，沈岫游目四顾，仿佛进入到一个小型画展中心，四周墙壁上挂着一幅幅画轴，原来每幅画轴的轴身皆以檀香木制成，檀香既能辟湿气，又能辟蠹，是画轴的上佳选材，沈岫虽然知道，可从来没想过有人竟真的以紫檀为轴，紫檀可是稀有木材，素有一寸紫檀一寸金的说法，萧云昭带她进来一定是想让沈岫来赏鉴他的画作的，哪会想到沈岫惊叹的竟是——这些画轴真贵啊！
“不知这些拙作可还能入表妹的眼吗？”
沈岫听了，连忙收起那些俗气地念头，一幅幅看那些画，水墨，水彩，山水，花草，人物皆有，看来萧云昭还颇擅丹青。这位高富帅，有小鲜肉的颜值，皇子的出身，会谱曲，会画画，会弹琴吹箫，毛笔字好像写得也不错，这家伙投胎的时候一定给阎王行过贿！
萧云昭哪想得到沈岫这会儿工夫已经想到给阎王行贿的问题上去了，只当是她惊叹于自己的画作，连忙谦逊道：“不过是闲来无事涂抹几笔，表妹喜欢哪幅，我送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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