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略闷,鼻息里,仿佛漂浮着一缕若无似无的沉麝气息。
慕妈妈扑到床前,翻开皱得不成样的凌乱锦被,一片布满了鲜红噬痕的雪白后背仿佛鱼腹般浮露而出。
慕妈妈暗抽了一口凉气。小心地将她翻了过来。她满面倦容,神情憔悴,双目闭着,凌乱的长发上,挂着湿了又干、干了又湿的宿汗。全身上下,胳膊、胸口,乃至腰臀和腿,到处布了点点的齿噬和手指留下的瘢痕。触目至极。
那夜撞见谢长庚一脸怒容地从房里出来连夜离去之后,次日,越想越觉不对的慕妈妈暗中去问了当时应当在屋里伺候的丹朱,这才得知她要送衣裳给在浴房里的翁主时,谢长庚恰好进来,命她出去,代替了她。
翁主和他此前不过挂名夫妇,晚上床榻分居,并无夫妇之实。但从丹朱口中听到那夜自己原本不知的那段隐情,再联想到前夜所见,她心里便忐忑了起来。
她想起谢长庚昨夜抱着她出来喝自己和侍女们出去的那股子凶狠,他为何如此待她,心里雪亮,心痛万分,眼眶顷刻便红了,替她盖被,颤声道“翁主,你就让我去告诉他,你……”
“不要。”
慕扶兰的眼睫动了一下,慢慢地睁开有些红肿的眼。
“我不许你提半个字。”
“半个字也不许!”
她的精神仿佛一下回来了,看着面前的妇人,一字一字地道。
慕妈妈忍不住哽咽“翁主你这是何必呢……我实在不懂……”
“慕妈妈,你记住我的话。”
“我乏了,想睡一觉。”她闭上眼睛,翻身朝里低低地道。
慕妈妈怔怔地望着她的背影,只好拭去眼泪,收拾了凌乱的衣裳和地上的东西,轻手轻脚地出去。
此后她暗中留神,发现那夜之后,谢长庚再没有独自睡过房里的那张榻了。
好在那夜过后,慕妈妈也没再觉出他再如此狠待翁主。虽然有时也会在她身上发现些前夜残留下来的瘢痕,但也不至于太过。
看起来,他二人如今倒更像是新婚燕尔,且最最叫慕妈妈欣慰的,还是翁主的态度。
虽然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翁主之前何以会对谢长庚态度大变,一夜之间,大爱转为大恶,但现在看她样子,似乎也是接受了两人同房,并无任何悲戚或是怨恨之状,每日态度如常。
慕妈妈终于稍稍放下了心。
日子便如此一天天地过去,转眼,翁主到这里已有一个多月了,正月满,入了二月,这日惊蛰,农人开始按历春耕。
河西当地,有一项重要的风俗,到这日,各地祭祀农神和蚕娘,祈祷这一年的风调雨顺,农事丰收。
在姑臧,照惯例,官员和附近百里方圆的民众都会赶到城西神庙,由节度使主持祭农神,节度使夫人祀蚕娘。
这项祭祀被当地民众视为大事。按照礼书,主持祭祀的人,需要提前三日斋戒。不但沐浴更衣,三日之前,便不可饮酒,不可吃荤,至于夫妇,更不可有同房之事,以表诚心致敬。
往年节度使夫人不在,是由州官夫人代替的,今年人来了,自然是由夫人主持祭祀。
第29章
清早,慕扶兰和谢长庚各自起了身,梳洗后,两人换上祭祀礼服,一道出了节度使府,率属官和同行的夫人们出城去往位于西郊的农庙。
谢长庚到此任节度使后,知人善任,政简刑清,不但将地方治理得上勤下顺,政绩昭著,对北人的边境用兵,更是战绩斐然,一扫边城从前时常遭受劫掠的被动局面,当地民众对他很是拥戴。两人到了那里,只见人山人海,四面八方的民众早早聚集而来,远远看见节度使夫妇到来,纷纷跪在路边迎接。
两人分开,各自主持祭祀之礼。
蚕娘庙里已经铺排好了蚕坛,上面摆着祭祀用的牛牺,香坛里烟雾缭绕,场面隆重。
慕扶兰带着身后的属官夫人进入庙里,虔诚跪拜,焚香祝祷,随后取下蚕坛上的蚕子,亲手分发。
众人见节度使夫人不但容貌美丽,装扮端庄,一举一动,高贵风范,听闻不但是长沙国的王女,还通医术,妙手回春,刚来这里一个多月,就已帮着治了不少前去求医之人的病,对她敬重万分,等她祭祀完毕走出庙门,亲手分发蚕子,无不争着求取,到手视为吉物。
慕扶兰正忙碌着,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喊道“夫人!我们也来了!求夫人也给我们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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