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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凑过来一页一页翻给他看，五朝以内都没有姓齐的权贵，再往后翻便只有一句话，五朝以外的余孽不值钱，不再记录。

一时之间只觉得气氛更加凝重了些，皇帝合上书，也许是想安慰他一番，齐风等着他的下文。

皇帝拧着眉毛想了一会儿，没憋出下一句，反倒是叹了口气。

他问他叹什么气，他说：“没有叹气不能缓和的气氛，如果有，就拖长点儿。”

齐风在很小的时候便知道这个地方不是个好住的地方，气候干燥，再过去点儿便是大漠黄沙，风沙骤起，瞬间便能卷走牛羊。

他的父母死于一场旱灾。那一年饿殍遍野，每走几步便是一具饿死在路边的尸体，有些已经发臭，还活着的也如同死人一般，匍匐在院子里。头顶的乌鸦盘旋着不肯离去，就等活着的人死去，然后便可去啄他们的皮肉。

大部分的存粮都进了他的肚子，父母死后，他守着他们的尸体也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想必不多时便会如今村子里的大多数人，成为大旱下的冤魂。

是师父救了他。他记得他那时说，这一切皆是因为皇帝昏庸无道，如果皇帝死了，就不会再有这种情况了。

可他后来才知道，那一年的大旱之所以无人赈灾，是因为刚好发生在上一任皇帝驾崩，新帝尚幼，朝堂不稳的时候，待新帝有精力处理北方的旱情，早已经迟了。

怪不得皇帝，他知道，师父也知道。齐风不知道师父的前半生在哪里奔走，可他知道师父是个刺客，毕生便只做一件事情，若是不在心里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皇帝的错，师父不知道该如何撑起他的信念。

皇帝没有很好，却也没有很差，在他的治理之下，天下没有大乱，反而是师父效忠的前朝，尽是上窜下跳的宵小。师父没办法杀了皇帝，因为这样会将天下搅得一团糟，可杀皇帝是他毕生的目标，仿佛等着皇帝老去也是最好的，有朝一日死去，也有脸面对他的主人。

他觉得师父是个挺可怜的人。

后来村子里陆陆续续搬来些人，村里的孩子时常趴在他家围墙上看他蹲马步、练刀，嘲笑师父的异想天开。

他的前半生，什么也不曾做过，每日修炼，日复一日，师父从不许他做农活，每年都是他放下刀拎起担子在安中收割。可悲的是，他并不是修炼的好材料，十几年过去，修为才不过是赤灵境六阶。

也正因为此，他与师父的存粮最少，大旱来临，旁人能支撑十天半月等待朝廷救助，而他与师父却在第五天便彻底断了粮。师父到最后拒绝再吃东西，也拒绝离开，他与齐风说要杀皇帝，可迷迷糊糊又说别杀了，活着要紧。齐风还没明白他到底是让他杀还是不让他杀，师父便去了。

死得悄无声息，眼睛死死盯着那把撑着枯死的葡萄藤的刀。他说了那么多话，就死不瞑目这一句说的最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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